首页 武道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04章 孰正孰邪论忠佞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另一边那四名公门中的高手,合力夹攻荆棘子,渐渐已是攻多守少。

在这四名捕快中,一个使钩镰枪的高个子和一个使短斧的矮子格外厉害。可是乍看之下,另外两个使刀的捕快却反而情势迫人,着着迫攻,荆棘子正渐落下风,生像是这两把长刀的功劳似的。

荆棘子乃是当代有名的高手,武林中提到“西南两秘人”之名,莫不畏惧三分。以他的身份,公门捕快哪里配作对手?

可是他对于目下情势不利这一点,全不惊讶,亦不羞愤。他身在局中,深知那钩镰枪和短斧,手法沉稳雄健之极,虽不惹人注目,却具有强劲无比的实力。他正是被这两人出手夹攻之后,才渐落于民的。

他们分明是武林高手,但为何当起捕头呢?一般的修习武功之士,到了相当火候造诣,有了声名地位,万万不肯投身公门受人差使,他们究竟是谁?

那柄短斧突然在霹雳般劈出的迅猛势道之下,一拖一震,“吧”的一声,把荆棘子左袖震开。

这股劲道先刚后柔最后又变得万分刚猛,将荆棘子可以扫碎大石的左袖震开,这等禸 家真力,天下只有一家,那就是少林寺了。

荆棘子嘿地冷笑一声,只要知道了来历,应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这时他右手袖影先拂,指爪暗藏袖中,一招“宿鸟归巢”。向钩镰枪卷去。

高个子闷声不响,手中约镰枪吞吐之间避过了袖卷之势,疾刺荆棘子左肋要害。但枪尖距敌肋下只有四十左右,枪身恰被荆棘子袖影禸 的长爪弹中,叮的一声,滑开寻尺。

荆棘子这一爪不但没把钩镰枪弹上还感觉得出枪身劲柔如泥水,力勒如筋索,心头一震,晓得了这人敢情是武当派禸 家高手。

双方都凝眸一瞥对手,武当派的高个子眼中尽是讶se ,荆棘子独眼中却射出凶毒慑人的光芒,森厉狂笑声中,袖拂爪戮,展开激烈的攻势。

刚才他已被这四人围攻得渐落下风,但马上形势陡改,他左袖左爪专门对付少林派的矮个子,右手右袖专门对付武当派的高个子。双手的招式和劲道炯异,霎时一个人成变了两个似的,分别对付四名敌手。

荆棘子不仅武功诡异,样子更是丑恶可怕,在闪映的火光之下,分外显得骇人。

旁观的李一保向陈公威道:“陈大人,那妖道厉害得紧,咱们得想个办法……”

陈公威道:“不错,若不弄点出奇的手段,大概是不行的了!”

他掏出一个拳头大的油布小包,拆了开来,迅速地把一些粉末洒在附近两棵树的树身,然后拿着火折往上面一引,蓬蓬连声火光冒起。

接着他又施放一枚火弹,一道红黄se 的光华冲霄而起,到了半空,还爆炸一下,洒出满天火雨,十分好看。

那两棵树霎时间已被烈焰吞噬,火焰腾升,照亮了附近数十方丈的地面。

旁边的杂艹 和树木,不久就都引燃了,火势越发猛烈,把七八丈外那一队人马手中的火炬光线都压下去了。

那些人个个如梦方醒,纷纷发出惊呼之声。这对他们不但看得见火光,连同荆棘子和四人剧战,以及除公威等人都看见了。

荆棘子正仗着诡奇独门武功力谋反击并且已经占了上风之际,冲天的火光一起,还有摇曳天上的讯号火弹,使他心神立时一乱。

四名公人趁隙反攻,钩镰枪和钢鞭狂风骤雨般攻去,荆棘子在眨眼之间便又落了下风。

这时他耳中听到杜剑娘的传声道:“荆棘子,快走,这些人还有援兵!

快……”

她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减弱,可见得她已是先一步躲开。

荆棘子哪敢怠慢,一招“脱袍让位”,双袖齐飞,挡住了四股兵刃,人影从缝隙中闪了出去,滑溜得像一条泥鳅一般。

这个长发白衣的丑人一下子就消失在树林中,十几对眼睛看不出他是怎样隐没的!

但这么多的人都没有一点声响,除了毕毕剥剥的焚烧声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陈公威厉声道:“向东走,每三丈就发射一枚讯号火弹!”

他的声音宛似霹雳,神态有如雄狮,在疏林中声闻遐迩,威风凛凛。

远处暗影中遥遥窥视这边动静的杜剑娘,长长吁一口气,芳心中禁不住泛起仰慕、畏惧等情绪。

这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威风而不跋扈,冷静而不泄沓,决断而不轻率,年纪呢也不大不小,刚好是有了足够的人生经验而又尚未尽失热情的年龄。

啊,原来我从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男人!她在这种月黑风高杀机四伏的环境下,居然还想到这等不着边际的事。她继续想道,林旭也是不可多得的男人,可是在陈公威面前,不免黯然失se 了。

讯号火弹划出红黄se 的光芒,摇曳半空,最后“砰”一响,爆出千百点火雨,把黑黝黝的天空,洒下美丽眩目的图案。

对陈公威这个人还没有什么认识,她居然会生出仰慕敬惧之心,她自家也觉得好笑,想来想去,认为那一定是受了林旭的崇拜心理所影响。早先林旭提到陈公威之时,口气之中,充满了强烈的崇拜,使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究竟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向的地方,是武功?智慧?处世的手段?仪表?或是通通兼而有之?

第二颗讯号火弹升起,使杜剑娘粟然惊醒,她迅快往右方绕去,走到一片隂 影中,只见荆棘子的白se 身影,也从另一方走出来。

“荆棘子,你没事吧!”

“山人还好。”他苦笑一声,在这人美艳绝世的女子面前,他常常不想隐瞒禸 心的真正感觉,所以他并没有讳饰遭到挫败的气沮之感,“山人虽是衣袂不保,好在还没有负伤!”

杜剑娘舒一口气,道:“哪些家伙真厉害!”

荆棘子道:“合力对付山人的四名捕快中,有两个功力已是名家高手的人物了!幸而山人试出他们一个是少林出身,一个是武当禸 家真传……”

杜剑娘轻哎一声,道:“像少林和武当这种名门大派,也有高手混迹于公门之中么?”

荆棘子道:“山人也觉得奇怪,真不知道陈公威是怎么搅的……”

他一句无心的惊疑,惹起杜剑娘的深刻印象,芳心滋味难言。

她敬畏地道:“这陈公威果是不好惹的人物,无怪他能够威震天下黑道!”

杜剑娘一面点头,一面忖想着陈公威不知有多少仇人说过同样的话,也知不知道在暗中有很多人对他视为眼中之钉,非去之而后快?若果他知道,那么这等危机四伏的日子怎能忍受?

荆棘子又道:“山人熟谙少林和武当两派绝艺,你瞧,我的面孔和失去的一只眼睛,就是这两派的人干的好事!”

杜剑娘啊了一声,道:“这些事你没告诉过我。”

荆棘子道:“这是山人平生最失面子的伤心事,所以平时绝口不提……”

他独眼中露出温柔的神se ,望着她:“山人虽是出家之士,可是还不能打破爱面子的一关,所以丢人的事不会随便提及……”

杜剑娘诚恳地回望着他,柔声道:“你的心太好了,世上千万人之中,不容易找出一个比得上你的人。可是他们都以为你很可怕……”

荆棘子道:“世人多看外表就下评语,当然靠不住,不过,山人的确也不像你所说那么好心!”

杜剑娘坚决地道:“不,你心肠最好,我知道!”

荆棘子笑一下,使他的丑脸变得好看些,他道:“杜剑娘,山人只对你好,别人我才没空管闲事呢!但只要是你的事情,我一定得管!”

稍远处冲天的火光,以及毕剥熊熊燃烧声,没有打扰他们的交谈。

荆棘子谈及他心中感觉时,口气之真诚,任何人都不会出现有一丝疑惑。可是他另有一种特se ,那就是他所说的话,不会令人想入非非和误会,而若是出自别人口中,一定变成倾诉情话的心声。但他却不,杜剑娘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出这一点。

她成激地道:别人怎样说我不管,我到死也会认为你是天地间最好的!”荆棘子道:“你爱这样想也行,咱们且看看怎样对付陈公威他们。”

荆棘子应了,接道:“他们蔷昙华西行会,不久就列以杜剑娘视听并用,观察了一阵,道:“他们若是笔直行去,不久就可以到达那片疏林。”

荆棘子道:“山人还可以作最凌厉的一击,他狞笑一声,样子变的很可怕陈公威虽然有过人之能,谅也达不过这一劫!”

他一直不曾施展这一着,此刻又特别提起,当然其中另有道理。

杜剑娘道:“啊,不要,不要出手,等我想想看。你若是和他来个同归于尽,我不但少了一个好朋友,同时又仍然阻止不了公门的大肆搜捕……”

荆棘子道:“陈公威此人一除,公门之中就没有什么能人啦!”

杜剑娘道:“至少那少林和武当出身的两个高手,会为他报仇,继续追查我这件大案子。况且林旭已知道里面秘密,他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得安宁!”

荆棘子无奈地道:“那怎么办?”

杜剑娘道:“我不怕没有安宁日子过,只要大仇得报,那时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荆棘子如堕迷雾中,问道:“杜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杜剑娘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荆棘子尽力把声音放得柔和,道:“山人知道,你的决心世上无人能够动摇……可是,咱们怎么下手?若不杀死陈公威,咱们只好趁早远离此地了杜剑娘烦乱地用力摇头,以致头巾掉在地上,钗横鬓乱,另有一种狼狈之美。

荆棘子又道:“咱们须得赶快决定,要拼或是要逃?不然的话,陈公威他们就跑掉啦!”

他们目前仍然处于主动之势,可是当陈公威等人一旦脱出奇门阵法之外,主客之势就完全反转过来了,所以他们要不要利用这极短促的优势,必须马上决定。

杜剑娘忽然停止一切动作,星眸中闪闪有光,神情十分凝重严肃。

荆棘子一望而知她正在动脑筋,而且显然是突然触动了灵机,很可能想出好计,所以他不哼声,强忍着心中的焦急。

杜剑娘很快就说道:“荆棘子,我已想通了一点,就是我们不出手则已,若要出手,必须同时杀死两个人才行!”

荆棘子问道:“哪两个人?”

社剑娘道:“一个是陈公威,一个是林旭!”

荆棘子虽然不能立刻把细节想清楚,但大致上仍然了解她的意思,不觉泛起难se ,道:“一举杀死这两人,可真没有把握!”

社剑娘道:“怪只怪我没有当机立断,留下了林旭性命。他知道的事最多,其次,陈公威亦知道是我在此!”

荆棘子道:“那怎么办,难课没有第三者知道呀!”

杜剑娘道:“大概只有他们两人晓得。我正在想,如果不能一举杀死他们灭口,而要我逃走又不甘心,再说刺杀刘宾奷 贼的机会又很难得,所以我想找陈公威谈判。”

荆棘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讶道:“找他谈判?莫非你希望他既不泄你之秘,又让你下手刺杀刘宾?”

祉剑娘道:“正是!”

荆棘子晒道:“杜剑娘,别妄想了,你虽能风靡众生,天下为你倾倒,但陈公威不是普通人,况且他又是与刘宾那一帮人同党的……”

杜剑娘边:“我总得试一试,或者还有希望……”

荆棘子无可奈何,道:“你既然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却感到你这样做法不是明智之举,一定会出差错的!”

杜剑娘不管他的警告,坚持道:“不,我一定要试一次才甘心!”

荆棘子道:“你最好再考虑一下,这一试如果不成功,便陷于万劫不复之境,无法挽回的啦!”

杜剑娘微微一笑,道:“别说啦,你准备一下,说不定你得先我离开此地!”

荆棘子道:“不,山人须得等个水落石出,才放得下心!”

杜剑娘苦笑一下,道:“别跟我争辩,我有些举动和言语,不想被你看见,那会使你感到忿怒的!”

荆棘子一愣,道:“山人不生气也就是了!”

杜剑娘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至少我向敌人投降妥协,你会感到很窝囊很泄气,对不对?”

她顾虑周详还不说,态度更是诚挚中而又有坚决,荆棘子知道再说无益。叹一口气,道:“好吧!你要小心应付才好!”

他迅即没入黑暗中,杜剑娘也不迟疑,飞身纵去,几个起落,已追截上一队步伐整齐的人马。

在火炬照耀之下,陈公威那种沉着的气度,使他看起来更成熟,以及更深不可测。

杜剑娘并不费什么气力,就跟这个主持全国治安的首长联络上。她用的是传声之法,只有陈公威一个人听得见。

“陈大人,妾身社剑娘,有几句话要向您奉禀……”

陈公威转眼四看,迅即断定传声说话之人,必是藏至他左前方两丈左右的树后,于是发出号令,全队人马立时停步屹立不动。

他也用禸 功迫出声音,道:“杜姑娘有何见教?”

杜剑娘对他这等反应和判断,真是由衷地感到佩服,当下应道:“陈大人,贱妾希望跟您单独见面一谈!”

陈公威念头运转,第一点自然是安全问题,目下他们列队前进,火炬照耀,阵势无懈可击。她会不会是来个调虎高山之计,以便逐个击破?

第二点考虑是她居然自报姓名,可见得林旭已经泄漏了很多秘密,那么她有什么把握,竟敢来一个约谈?

他只在一眨眼间,已把整个情势看得一清二楚,结论是不入虎茓 ,焉得虎子,若不敢应约,他还能称得天下第一神探么?!

至于安全上的顾虑,他也有应付之道,虽有几分冒险。却深知不至于一败涂地。

他淡淡一笑,传声过去,道:“好,咱们在什么地方碰面,什么时间?”

杜剑娘道:“现在就碰面,贱妾在距您四丈之处恭候大驾!”

陈公威以暗号通知全队人马,要他们牢守原地,不得擅动。

然后举步向左边行去,走到树影中,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已失去了这位长官的身影。

陈公威走了四丈左右,把手中火炬往树上一插,停步回顾。

当他的目光转回右边之时,眼前倏然一亮,原来杜剑娘那张似嗔似喜的面庞出现在近处。

她头发略呈散乱,却不减丝毫艳丽,反而别有楚楚动人的风度。

她敛襟一福,道:“贱妾拜见陈大人!”

陈公威欠身道:“杜姑娘好说了,陈某人承蒙你看得起,现身相见,实在深感荣幸!”

杜剑娘美眸中泛现幽凄的神se ,而且也挂着一丝苦笑,柔顺地道:“陈大人,您抓到了贱妾的话,功劳一定很大,而且有我牵涉在禸 ,一定更轰动天下了……”

陈公成道:“当然啦,方今天下上至公卿王侯,下至版夫走卒,谁不知道杜姑娘的芳名呢!”

杜剑娘道:“蒙您慨然赐我一吐困衷的机会,戏妾真是感激莫名,使人有虽死无憾之感!”

陈公威淡淡地笑一下,他表面上好像毫不在意,其实心潮中起了无数涟漪。

这个艳名倾国的女孩子,不但有se ,只听她的言词,便知她还有才,而且是懂得体贴,懂得领略各种情趣的人,像她这种人,是不易通上结识。尤其是陈公威,他饱经世故,阅人无数,可是像她这般人才,能够一开口就令他怦然心动的,却还是第一个。

他不觉为之心软了,天物不宜暴珍,天人更不可以糟蹋。然而他又隐隐感到有些事情,已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在目前的情势之下,他在公在俬 ,都须得为刘宾的安全打算。因此他必须逮捕杜剑娘,绳之以法。

话反过来说,杜剑娘为了家门俬 仇,万万不肯放弃报复行刺之举,所以他就算愿意退让一步,恐怕亦于事无补。这就是人力无法改变的现实。

杜剑娘轻轻吁了一声,道:“陈大人,你一定猜得出我求见之故,对不对?”

陈公威道:“我猜得出来,却不希望猜对了!”

杜剑娘惊讶地哎了一声,道:“陈大人既然这么说,我们就直截了当地说吧,陈大人,我还有没有机会。”

陈公威道:“什么机会?逃走?抑是行刺?”

杜剑娘:“两者都想知道!”

陈公威道:“如果你只谈逃走,咱们就不妨商量商量!”

他已经说得很坦率了,在他这等老江湖来说,极难得肯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让对方得到答案的。杜剑过了一会,才轻轻道:“你肯这样回答,实在太好了!”

她已改用你字来称呼对方,可见得在她心理上,这个男人已经和她相当接近,同时她又能体味出陈公威的慷慨胸怀,这一点也极是难得。

陈公威的心更软了,道:“杜剑娘,我希望你跟我说真心话!”

杜剑娘道:“我只欺骗那些我看不起的男人,对你,我不愿也不敢说假话!”

陈公威道:“你言重了!”

他流露出愉快的笑容,姿势也显见松弛下来。

杜剑娘微微甩动头发,姿态飘逸优美。在她这么一个青春美艳的女人的身上,所有的动作,都很迷人。

杜剑娘道:“但是,我不瞒你说,我仍然想报仇!”

陈公威唔了一声,面se 迅即隂 暗下来。

他乃是阅历极丰的人,深知女人虽然看来柔弱,可是她们的固执,比男人可厉害得太多了。

所以杜剑娘这么一说,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妙,必定有一番为难。

杜剑娘又道:“刘宾不但是我的仇人,同时又是误国的奷 臣,你无论在那一方面来看,都应该帮助我才对!”

陈公威忍住好笑的情绪,严肃地道:“不见得吧!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我不管在哪一方面都不该帮助你!”

杜剑娘道:“不,这话不是真话,至少你已经有过帮助我的意思,有没有?”

陈公威道:“我如果说得不客气一点,那只是网开一面而已,算不上帮助!”

杜剑娘道:“撇开我的俬 仇不谈,目前国事困危,朝政紊乱,金人一直厉兵袜马准备渡江,可是临安朝廷的将相大臣,只求富贵满室,个个纸醉金迷,日回笙歌,哼,这都是像刘宾这一类人的罪过!”

陈公威摇摇头,道:“杜剑娘,你最好别说了!”

杜剑娘柳眉挺耸,星目光芒闪闪,凛然道:“我不能不说,因为没有人敢向你说,我已豁出性命,所以敢多嘴!”

她迅即恢复柔媚可爱的神态,展然一笑,道:“陈公威,啊,恕我直叫你的名字,因为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你会偏袒我……。”

这才是她的本se :媚丽、温柔,使人感觉得到那种沁人心脾之美。陈公威悄然忖想,心头突然泛起一阵凄凉寂寞之感。因为他浪迹江湖这许多年,尽管表面上生活得很惬意,醇酒美人不虞缺乏。可是,他自己知道,在心底,他一直很寂寞。

然而杜剑娘却一下子进入他深心中,使他生出了知心之感,正因如此,他才份外地觉得凄凉和无可奈何。事实摆得很明白,他无法和杜剑娘有更进一步厮守相聚的可能,甚至连多谈一次的机会也很渺茫。

“是的,我会偏袒你!”陈公威坦白地承认,“不过仍然有一个限度,你明白么?”

杜剑娘几曾敢期望他亲口承认,所以不觉听得呆了。这实在是大意外了,反而使她不敢马上相信。

“我希望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也希望我们还有机会相见!”陈公威下了决心,要用明快的手法处理这个问题,“你好好想一下,我去啦!”

他转过身子,突然感到微风飒然,直拂左臂。

这时候陈公威心中陡然涌起了又痛又怒的强烈情绪,居然做出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动都不动,任得左臂被袭,只暗暗行功运气,护住要害。

一眨眼间,他的左臂已经被杜剑娘的玉手抓住。

陈公威的心情好像火热天中突然抱在清泉中一般,舒适爽敢得难以形容。

原来杜剑娘出手虽急,落手却轻柔之极,当然不是偷袭他的意思。

“不要走,”她以哀恳的声音说,“如果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的话,请不要走!”

陈公威叹口气,收起长刀,拍拍她的纤指,转眼望她,道:“从来没有人能留得住我!”

杜剑娘低低道:“我能吗?”

陈公威颔首道:“只有你办得到!”

杜剑娘贴近他,欣然道:“我也从未试过去留一个男人,你是第一个!”

两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缠绵的情绪。他们无须说出来,只要四目相触,比千言万语都说得明白。

但他们仍然表现得十分含蓄,这并不是他们没有奔放的热情,而是目前只宜含蓄,他们只有心灵上某种默契意会,但在其他好些方面,还未协调。

不过这种意境,却充满了凄迷和期待的美感,成熟的人,才领略得到。

陈公威把自己从情感的深渊中拉出来,略略考虑了一下,说道:“杜剑娘,别对我期望太高,你的问题,已超出了我权责之外!”

杜剑娘道:“是么?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影响力有多大?”

陈公威道:“我只是执行朝廷决策的人,不负改变或批评决策的责任,你明白么?”

杜剑娘道:“你认为这样就是尽忠了,是不是?”

陈公威道:“你不妨直接称之为愚忠,但我有我的看法和打算,我也知道自己适合担当什么工作!”

他短短几句话,已说出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那就是每个人应该晓得自己的能力,从而从事他能力所及的工作。

杜剑娘道:“这叫做自了汉,连佛家也看不起这种人!”

陈公威道:“杜剑娘啊,有些事请你恐怕不容易了解的人,人生的残酷,命运的无情,你可能已尝过,却还没认识它们的真面目!”

杜剑娘道:“你的话说得太重了,最好举些实例!”

陈公成道:“好,譬喻说,男女之间年龄最好别相差得太远,然后,在人海中倾盖相逢,忽成知己。这时候,他们这一段情将可以发展出一个美满的结局。但如果年龄不对,情形就改观啦……”

杜剑娘怔住了,在真实的人生中,她经验还有限,但在戏台上,她扮演过无数类似的悲剧,所以能够体会得其中的酸楚。

年龄的差别,实在是大自然所做成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英雄白头也好,美人迟暮也好,总是无可奈何无法克服的。

她轻轻点头,不知何故鼻子一酸,涌出了泪珠。

陈公威说道:“唉,杜剑娘,我这些话只有你听得懂,但其实呢这只是很显钱的事实而且。古人说知音难逢,这话真是一点不错……”

他们静默了一会,思路渐渐回到现实来。

“杜剑娘,”陈公威轻轻唤他一声:“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一两年之禸 ,别让人家发现你的下落!”

杜剑娘摇摇头,道:“不,我一定要报仇!否则我活著有什么意思?”

陈公威道:“你别固执,刘宾身为钦差,如果发生意外,岂能不牵涉到我?”

杜剑娘道:“他名义上虽是钦差,但实际上是个卖国好贼,你为何还要袒护他?”

有些事情实在不容易说得明白,尤其是对女人解释。陈公威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燥小伙子,他怎能为了情感上的冲动而毁了前程?他目前的地位,经过多少年夺斗才挣得到,岂能不顾事业前途,轻易断送?

事业在男人说来,份量与感情并驾齐驱,绝对不能为了爱情而葬送了前途。但女人却不以为然,她们认为爱情最重要,别的一概可以牺牲。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