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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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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杜鹃手里常攥的白绢,咋一眨巴眼,就绣上一枚红红的花骨朵了呢?苏州绣娘,也没这神手啊?

大凡做小偷,是要偷人家点啥东西的。那行规叫图吉利,不走空。吉盛你这个小偷,不偷东西,偷的是人。更确切点儿说,人也没偷去,活鲜鲜的躺在那哈,他舍不得,是想拿走,可他又不敢拿走,怕露馅儿?他唉了一声,俺这是造的哪份孽呀?蟠桃虽好,没有孙悟空的命啊?顾惜归顾惜,你吉盛是大偷。偷人不是偷人,偷的是情啊!他离开舍不得,又恋不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杜鹃姑娘房间里捎捎摸回自个儿的屋里,自个儿的床上,踏踏实实躺下了。

吉增还鼾睡如猪,没有任何察觉。吉盛有些逃出魔窟般的幸灾乐祸了。胆小如鼠的他,干的事儿却是惊心动魄,天地震撼。吉盛瞪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杜鹃会咋样呢?大哭大闹,不依不饶,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唉,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一张脸不就一张皮吗?脸皮薄,脸皮厚,最坏也就是厚颜无耻呗!俺不要脸了,干的本来就是不要脸的埋汰事儿,纸能包住火吗?爹死娘嫁人,随它去吧!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三媒六聘,她要跟俺就跟俺,顶多是不孝?一时失足千古恨,天塌下不得顶着,谁叫你好奇,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了呢?杜鹃小姑娘崽子的音容笑貌,老在吉盛眼前晃来晃去,呼煽呼煽的大眼睛,会说话。哼,撩骚吧你,祸是咱俩做下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孤掌难鸣吗?你想赖俺一个人,俺又没脱你裤子,俺裤子还是你拽下来的呢,赖谁?死心眼儿,有啥想不开的,大男儿宁可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吉盛虽说鬼点子多,难斗,可在这越轨的事情上,没了主意了。太突然,太不可思议,把柄在杜鹃手心攥着,你孙猴子翻跟头有十万八千里天大的能耐,还能逃出如来佛手心呀?圆了,扁了,凭天由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吉盛跟吉德、吉增没精打彩的去饭堂吃饭,杜鹃早候在那哈没事人一样,该咋样儿还咋样儿,见了吉盛,只是粉白的脸红了一下,眼神多瞟他两眼。吉盛心怀鬼胎不敢正眼看杜鹃,偷偷拿眼神斜视着杜鹃的一举一动。

杜鹃花衣裳高领口下挂着一枚观世音菩萨玉坠,荡来晃去最显眼。这个吉盛太熟悉了。那是娘打小就为保他的小命儿,上观音庙求得的,始终没离开他的身,这一晃咋挂在杜鹃的身上了呢?明白的纳闷,那才叫傻呢?一溜十三招,是她偷偷拿去当信物了啊?吃个小亏儿,占个大便宜,不闹出啥事儿就阿弥陀佛了,还能往回要吗?俺那丹参,她吃了没恶心,就不幸中的万幸了?这可咋整,天底下最难的事儿,咋叫俺摊上呢?逼人到旮旯了,哪还有路啊?鸡门狗道的,偷完人,拍拍屁股就走人,那也不是人干的事呀,缺大德了?肠子悔青了也与事无补啊,还是有个交待才够人字两撇?那么好的黄花大姑娘,俺不能白糟尽了,嫁给谁不嫌乎,俺还心疼呢?

吃过饭,吉盛竟意落在后面,杜鹃拽住了他的胳膊肘,亲妮地说:“小哥哥就这么走了啊,不想说点儿啥?往后俺,咋找你呀?”杜鹃绵言细语的,一句看似不打紧的话,吉盛听了心里一翻个儿,如雷灌顶,霹雳击身,好一个功于心计的小蹄子,这是要找后茬啊?吉盛因好奇,一时冲动,深深种下情种,终究初次谙熟男女之事,他拿不起,放不下的,眼含热泪,搂过杜鹃,俩人拥抱在一起,嘴唇压扁成红柿子饼,伴着口水恰似面片汤,舌头搅成了一锅糊涂,狠狠的亲吻着。

滔滔东流水,潺潺不了情,绵绵眷恋意,凄凄离别心 。

“麻溜的啊老三!”

吉增不经意随便嗷啷一嗓子,叫两人心抖胆颤,中间隔了一堵墙,心中像削了根橛子,两人忙撒了手,松开了怀。吉盛愁云密布的脸孔,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说:“俺稀罕你杜鹃,到关东吉林黑龙镇殷氏皮货行找俺?你是俺的人,别走道(嫁人)!”杜鹃像嗷嗷待哺的孩子,听了吉盛丢下的好似口是心非、假心假意、云山雾罩的话,虽有指山为磨的感觉,但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舒坦和托底的安慰。她没有捶胸顿足,嚎淘大哭,而是镇定自若,一声没吭,带着疑惑和憧憬的神情,目不转睛盯着放屁就是响、说话就是钉的吉盛背影,笑容可掬的点下头儿,随着点头,在眼眶里打转转的泪水,簌簌的掉落在衣襟上。

这是一个纯洁女孩儿,偷吃供果,初试雨露,唯一能表述的方式。

吉盛与杜鹃做出那种风流又风情的媾和,虽是酒后两小孩儿觉得新奇,胆却与狂放的玩耍,吉盛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实在也是不忍心放下,更确切地说压根儿就不想放下。不放下又能怎么着,海誓山盟了吗?不海枯石烂,也心心相印了,还用得着歃血盟誓吗?人都给了你,还容得旁人来玷污圣洁和个个儿的亵渎吗?杜鹃就是俺的。俺的就是杜鹃的。吉盛忧心忡忡饮泣的离开杜鹃,老担心杜鹃有个三长两短,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了车。

当他惊讶的从车窗里往外望,看见不知啥时才能再见着面心里惦记的杜鹃时,心里别说多高兴,又多几分愁云惨雾了。

杜鹃喜盈盈的,擎个手,举过头的一块白绢,上面像似绣的一样,有朵红杜鹃花,飘来飘去的向吉盛挥舞。

吉盛见人情切,又胆怯,感到“倒春寒”的乍冷。

“倒春寒”,是民间对气象的一种俗语。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突然间,用东北话说,冷不丁的回到天寒地冻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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