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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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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楼在下车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他, 本想赶紧跟荣三鲤通风报信,让她走人的,不料对方早就注意到他。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不太现实,偏生大堂和厨房隔着距离,必须大声喊荣三鲤才能听到声音。

顾小楼身体僵硬, 足足停顿了好几秒才走出柜台,却不是回话, 而是赶人。

“抱歉,今天店里有急事先打烊了, 诸位改日再来。”

他催得急促,有些食客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迫起身离开。

菜钱自然是不收了,今天又要亏一笔, 顾小楼斜眼瞥着霍初霄, 满脸都是不欢迎。

有些脾气差的食客, 边走嘴里边骂骂咧咧,嫌耽误他吃饭。

副官范振华拿眼睛一斜, 一股从战场上磨练出的杀气迸射而出, 吓得他们闭嘴缩脖子, 快步跑出大门。

黄老头夫妇在门外赔不是,让他们明天再来, 明天一定让他们吃尽兴。

不一会儿, 锦鲤楼禸 就只剩下霍初霄这一桌。

顾小楼随手拿起鸡毛掸子, 在他桌上扫灰。

“没听见打烊了吗?今天不做生意了, 改天再来。”

霍初霄面无表情,范振华沉声道:“我们说了要找人。”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出去出去。”

顾小楼急着赶他们走,鸡毛掸子都捅到霍初霄的鼻孔里去。范振华毫无征兆地往前跨了一步,夺走鸡毛掸子远远扔开,压住他的两只手。

等顾小楼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压在桌子上,冰冷的手.枪抵着太阳茓 。

他努力挣扎,可惜空有一副骨架子,力气远不如一身腱子肉的范振华,被他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他的脸正对着霍初霄的方向,对方依旧是那副倨傲高冷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欠揍。

“放开我!你们这群土匪!”

顾小楼破口大骂,黄老头夫妇和跑堂慌到不知如何是好,想劝架又害怕对方手里的枪,鹌鹑似的缩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顾小楼挣扎得太厉害,范振华把他的手朝反方向掰,他痛到惨叫出声,情况岌岌可危。

这时候,通向后院的门边传来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

“放开他。”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荣三鲤端着一盘菜站在门边,面se 严峻地看着他们。

“荣小姐,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只要你肯跟我们走,别说放开他,伺候他都行。”

范振华对她说,手里的力度没有减轻一分。

荣三鲤等了很久没见人过来端菜,以为前面忙不过来,打算出来帮忙才撞见这幕。

霍初霄的出现着实让人惊讶,但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没有乱阵脚。把手里的菜交给黄老头,她让他们去后院待着,谁也别出来。

等他们都离开以后,她才走到范振华面前,朝他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放开他!”

她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神凶狠,犹如一头护崽的母兽。

范振华被打得偏过脸,等抬起头来时,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可见力气之大。

他用大拇指指腹狠狠擦掉血迹,表情非常平静,好似被打的不是自己,嗓音却低哑得堪比恶魔。

“荣小姐,我知道你功夫好,不怕我,请问你怕这个么?”

他抬起手.枪,当着她的面扣住扳机,再次抵在顾小楼的太阳茓 上。

只要他一松手,顾小楼必定脑浆四溅。

荣三鲤紧紧盯着那把枪,险些没忍住出手抢夺。

可她知道,自己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于是深吸一口气,选择看向霍初霄。

霍初霄自进门就没开过口,威严得像一尊阎罗王,英俊的五官和修长的身材,又好似外国画报上的男模特。

面对她的要求,他终于张开薄唇,并且冲她伸出手。

“跟我回去。”

荣三鲤冷冷道:“凭什么?”

他站起身,以一种疲倦的姿态抱住她,宽大的手掌还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撸猫似的。

“别闹了,跟我回去。”

若有旁人看见,保不准还以为是老夫老妻在闹小性子。

但是荣三鲤一被他碰触,曾经与他颠鸾倒凤的记忆就隐隐浮现出来。

同时奔涌而出的,还有书中他杀掉原主的文字。

这不是完美的爱人,这是杀人凶手。

她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仿佛被火烫了一般。

当着下属的面被她拒绝,霍初霄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侧脸吩咐范振华。

“放人。”

“督军大人,她还没有……”

“放人。”

范振华的担忧堵在嗓子眼儿,乖乖听话放人。

顾小楼得到自由后,下意识抱着差点骨折的胳膊躲到荣三鲤身后。想到刚才霍初霄的举动,又改为挡在她身前。

霍初霄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似乎在他眼里顾小楼只是一条狗,不值得阻拦。

“这里是酒楼,你们不想吃饭的话就请出去,否则我会报警告你们扰民。”

荣三鲤说。

流氓抓人叫扰民,督军抓人能叫扰民么?

下属们差点笑出声,范振华也讥讽地勾起嘴角。

霍初霄却点点头,坐回椅子上,吩咐道:

“上菜。”

“什么?”

“你们不是有道新菜叫游龙在野么?我要尝鲜。”

他老神在在的话语让顾小楼气愤不已。

“外面到处都是酒楼,干嘛非在这里吃?我们已经打烊了,不接!”

“你是掌柜吗?接不接客这里谁说了算?”

范振华问。

顾小楼一怔,立刻推荣三鲤。

“快赶他们出去!”

荣三鲤一直在观察霍初霄,看他的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想了想,吩咐顾小楼:

“我去炒菜,你给他们倒茶。”

“什么???”

顾小楼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她说完这句话就朝后院走去了,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看看她,又看看霍初霄,顾小楼忍着厌恶感给他倒茶。

霍初霄不喝,眼睛一直对着后院方向。范振华与几个下属忠诚地站在他身后。

荣三鲤来到后院,大家一拥而上问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做什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待会儿再说,我刚才端出去的那盘菜呢?”

刘桂花忙递到她手上。

她正要端出去,迈脚时想起霍初霄的臭脸,就从盐缸子里抓出一把盐拌进还热乎的菜里,等它融化后才走到大堂。

“这就是本店新推出的菜——游龙在野。”

荣三鲤把菜摆在桌上,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

霍初霄没有拿筷子,不动如山地坐着,淡淡道:

“既然是新菜,不应该介绍一下?”

荣三鲤忍着不耐深吸一口气,木偶般麻木介绍道:

“游龙在野有三种主料,龙便是黄鳝,刚从水里捕捞的,粗壮鲜活,肉嫩味美。野则是野猪肉所制成的烟熏腊肉,以及村民新采摘的蕨菜。

野猪在山中生活需要自己觅食,肥肉少瘦肉多,肉质紧实却不塞牙,香味比家猪更浓。蕨菜乃初春时才爆出来的芽,叶柄幼嫩,新鲜脆爽……这三道主料加少许配料和油盐酱醋,就成了锦鲤楼春季第一款主推菜——游龙在野。”

“名字倒是好,不知道怎么做。”

霍初霄似笑非笑地说。

他堂堂一个督军,会对一道菜怎么做那么在意么?摆明了是戏弄她,拖延时间而已。

荣三鲤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抱歉,此乃商业机密,恕不外传。”

霍初霄勾着嘴角,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拍了拍手掌。

“好一个商业机密,那我便来尝尝你的拿手菜吧。”

他从桌上筷筒里拿出双干净筷子,夹起一片腊肉放进口中,闭目细细咀嚼。

这道菜本该是鲜香口,又辣又下饭。但腊肉本就是咸的,她又特意往里加了那么多盐,味道可想而知。

荣三鲤期待他撕掉和气的伪装,暴露出本性,最好能气得跟她动手,这样她就有理由赶他走人了。

可是等了很久,霍初霄慢慢睁开眼睛,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并未露出她期待的反应。

范振华好奇地问:“督军大人,味道如何?”

他那双鹰隼般狭长锐利的黑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荣三鲤,令人背后发凉。

“当霍家太太是绰绰有余了。”

“谁要当霍家太太,三鲤跟你的娃娃亲早在十年前就退了!”顾小楼忍了很久,冲上前说。

“当年退婚的人已经死了,退婚自然不作数。”

霍初霄站起身,走到荣三鲤身边,垂首看着她,目光竟是温柔的。

“这段时间我会留在锦州,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结账。”

说罢他拿出一块大洋放在她的掌心里,冲范振华投去一个眼神,带着他们上车,扬长而去。

“谁要跟他回去啊,太自作多情了!”

顾小楼捡起鸡毛掸子掷向他们的车屁股,回头忿忿地问:“三鲤你怎么不把菜炒得难吃点呢?最好放一把巴豆下去,拉到他下次不敢来。”

荣三鲤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大洋不说话,他抽出一双干净筷子,吃了一口菜,还未细嚼就吐了出来,满脸难以置信。

“这么咸,他还说绰绰有余……他的舌头有毛病吗?”

荣三鲤也觉得奇怪,但不只是舌头,更是他的表现。

霍初霄对她这么温柔有耐心,几乎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他爱着她。

而在原书里,霍初霄杀掉原主时可是毫不犹豫的,以他们之间的恩怨和性格,霍初霄也不可能爱上曾在他最需要帮助时,将他拒之门外的女人。

太奇怪了……

莫非霍初霄就是这样一个爱人的时候格外深情,翻脸的时候又立刻不念旧情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大洋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荣三鲤扔到柜台上,匆匆走进后院。

霍初霄的到来,让锦鲤楼的众人对荣三鲤刷新认知,拉着她问个不停。

“老板,你不是说自己只是普通人家出生,父母双亡的吗?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

“老板,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好凶啊。”

“难不成你是他太太,跟小先生俬 奔出来的?”

眼看他们越猜越离谱,荣三鲤忙找了个借口,堵住他们的嘴。

“没什么,我欠了他一笔钱而已。”

“欠钱?”

“对啊,所以我见着他得绕道走,你们也是。否则钱被他要回去,咱们锦鲤楼就要关门了。”

这番话令所有人惶恐不安,生怕突然哪一天自己就失业了。

毕竟像锦鲤楼这么好的待遇,荣三鲤这么好的东家,上哪儿找第二个。

荣三鲤看了眼天se ,“你们把碗盘收拾收拾就回家休息吧,今天当做放假了,明日正常接客。”

众人按照她的吩咐,各自找事情做。锦鲤楼很快被收拾得焕然一新,接着人去楼空,剩下他们两个。

荣三鲤抱来账本坐在太阳底下,漫不经心地拨着算盘。

还没来得及吃完的黄鳝在大缸里缓慢游动,带出极轻微的水波。

顾小楼把那盘齁死人的游龙在野倒掉了,刷干净碗,回来站在旁边看了她半晌,冲过去拉住她的手。

“三鲤,我们走吧,离开锦州。”

看着他殷切的脸,荣三鲤问:“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有多远走多远,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荣三鲤轻轻推开他的手。

“这种地方不存在,存在我们也找不到。从平州到锦州,我们已经跑了一大半国土,他都能找来,还有什么地方去不了?”

“可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他肯定要带你走的,我不想你跟他走。”

顾小楼心里难受,又急,习惯性地蹲在她面前,恍惚间又变成当初那个无助的小乞丐,全然忘记自己现在比她还高。

他的样子像极了一条受到委屈的大狗,荣三鲤伸出手,纤细雪白的手指在他乌黑的短发上轻轻抚摸,他发质粗硬,扎得她手心痒痒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候,担心只会添乱。”

顾小楼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想急躁,但是我忍不住……”

“十七八岁的时候性格急躁很正常,不过你要学会长大,变成一个能随时保持理智的人。”荣三鲤小小地叹了口气,“小楼,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护不了你一辈子。”

他沉默地点点头,努力将鼻子里的酸涩感压下去。

“他还没有把我们逼到绝路,没必要先断了自己的后路。从今天开始我们行事低调些,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行。”

“为什么?你怕他勾结锦州的官欺压我们吗?”

“他是平州督军,更是经陈闲庭亲手提拔。哪怕来锦州养伤,这里的官员也会卖他三分薄面,做起事来比我们容易得多。”

荣三鲤说着停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展颜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他的招,我们也有我们的招,不必太过畏惧。”

顾小楼嗯了声,之后一天都没再提霍初霄三个字。

楼里的议论声是压下去了,可楼外还是议论纷纷。

当时在大堂吃饭的人太多,都看见了霍初霄,尽管平民百姓不知他身份,但那领章上的三颗金三角是明摆着的,没有军衔谁敢这么戴?

众多揣测接连冒出,不过畏惧那位神秘来客,没人敢去找荣三鲤求证。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常鲁易夫妇耳中。

入夜后两人在房间里偷偷商量。

“你不是说她父母双亡、无亲无故,什么背景也没有吗?怎么突然冒出个这么厉害的人?”

黄润芝问。

常鲁易愁眉苦脸,“我打听来的的确是这样啊,平州人,家里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个,连身边那小子都是收养的。”

“那你说,她怎么会认识那个男人?”黄润芝怒道。

常鲁易无法反驳,低着头不吱声。

她展开想象,越想越害怕。

“三颗星,那得少将……不,上将才敢这么戴吧!要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男女关系,她再把我们的事跟他一说,他派手下来报仇,咱们是不是都要被枪毙啊?”

“我们的事?我们怎么了?”常鲁易道:“两家酒楼开在同一条街上,抢生意再正常不过,又没故意害她,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是没有,可我……”黄润芝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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