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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尧篇 逆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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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穿着喜庆的袄子,面露愁苦道:“那位姑娘身上带着伤,她不肯换衣,咱们也不敢使强,而且她让大人先去见她,再提成亲的事,可未有拜堂,新人哪有见面的理……”

“我去喊大人。”小丫鬟噔噔地就往回跑。

“欸,等会等会……”婆子急地哎呀直叫,偏唤不住她,再看身后贴着喜字的房门,察觉这喜事实在诡异。成亲之日新娘子带着伤不说,还寒着一张脸要杀人似的,再回想半年前大人突然让她们准备嫁衣的情形,这件喜事可真是里里外外地透露着古怪。

婆子闹不懂,摇摇头进了新房。

喜房禸 ,往日吊挂官服的朝服架上,此时二端出挑,精致繁冗的嫁衣正傲气地悬空挂在那里。

那嫁衣是城里最好的两个绣娘一个用五彩线连绣牡丹,一个擅用金线翻勾祥云,紧赶慢赶费了三个来月的工夫才赶制出来的,哪想新娘子连个正眼都没瞧。

婆子见嫁衣还吊挂在那,不由急了,才上去两步,便被身旁的另个婆子扯住袖子。

那婆子嘴角动了动,无声地说,别去,新娘子刚烈的咧。

一室静寂。

燕云歌脸se 苍白,双拳握起坐在梳妆台前就是不动。她冷眼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嘴边的一个滚字,几度要吐出,为着大局又必须咽下去。

后背的伤口看着骇人,实则慢慢结痂,开始刺痒。

也幸好有这伤,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倒也不敢为难她。

余眼瞧见那嫁衣刺目的红,她心中滔天愤怒无法压制好得很,没想到昔日的这条家犬出息了,竟然敢露出犬牙狠狠咬她一口。

成亲?一个卑微的庶子也敢想娶她,她真是戏做的太过,给了他痴心妄想。

说到做戏,向来灵活的脑子忍不住算计。

华阳公主大婚,她是送嫁官先行并无不可,可是当送嫁队伍到达春藤盛京城下时,她必然要身骑高马,处在队列最前方。

魏尧有心困她在此,除了与她一算昔日旧仇,会不会有春藤其他势力掺和在禸 ?毕竟两国联姻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其中若出了岔子

燕云歌分析着事态发展的得失,当即一捶桌面,恨自己失算,以为只要引出暗中的人就可高枕无忧,未想会有魏尧这出在后头等着自己。

送嫁不是小事,办得好嘉奖不小,若办不好再联想陛下对出兵南缅如此志在必得,心中生恼。

她转过身不去瞧那群烦人的丫鬟妈子,反观起镜中的自己。

镜中女子赛雪欺霜,薄唇失se ,若非眼神太过凌厉,适当柔和下来,并非不能打动人心。

思及此,她有了应对魏尧的主意。

一切静默。

燕云歌还在想,一粉se 丫鬟掀帘子,匆匆喊道:“嬷嬷,大人执意要进来……”

一群人微愣,有婆子已经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出门阻人去了。

燕云歌冷眼听着外头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双黑se 武靴就在她眼底下。

她抬头看她,眼神不闪不避。

来者红衣夺目更逆着光,高她半个身不说,气势竟也压她。

昔日柔和的目光已能令人畏惧。

想起还要脱身,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垂下眼道:“你让她们先出去。”

魏尧未有发话,只是一个抬手,一群人心神一凛,鱼贯而出。

人走了,她哑声唤了几声。

“阿尧……”

此时隂 影直直压来,沉重的呼吸突然响在耳侧,那冷冽气势竟使她睁不眼,开不了口。

突然,那唇已压在她唇上,她往后躲去,背部撞上身后的梳妆台上,传来剧痛。

刚结的痂崩了。

伤处淌出血,火辣辣地疼。

燕云歌勉强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冷漠刚毅的脸,以及那道骇人夺目的疤。

“是谁伤得你!”她惊讶,手更已抚上他脸颊。

那疤显然是被利刃从上自下割伤,以他的武功要想躲开不难,除非是替谁挡了这么一下。

才这般分析,却见魏尧退后一步,燕云歌手怔愣在半空一会,眼泪夺眶而出,表情愧疚难当。

“阿尧,我……”才一开口,又是一串泪下来。

那模样好不可怜,魏尧面不改se ,布满伤茧的手突然伸去,为她眼角擦去了泪。

“小姐的眼泪是真的么。”

燕云歌微愣,眼泪掉的更凶。

门外婆子叩门提醒,说吉时到了。

“不好叫母亲久等,你我先过去。”魏尧转身就离开。

“阿尧……阿尧……魏尧你站住!”

她甚少如此失声、失态。

魏尧终于停住,面隂 如水地回头看她,话一出口就教燕云歌心惊。

“小姐便是拖得这一时,这个月吉日吉时也多的是,左不过是再择日成亲。”

声音再平淡冷静,让他恼恨的是,他刚毅如刃的心因那两行泪,开了一丝口子。

魏尧皱眉,燕云歌已经朝着他走来,拉起他的手,眼泪嘀嗒地掉入他的手心。

温热的泪珠分明有了重量,直往魏尧心中坠落,沙场男儿自然也有柔情,何况是曾真心爱过的女人。

魏尧要将手抽回,反被那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

细白的手尖带着颤,想将他的大手整个包住,可她的手实在纤细,堪堪他手心大小。

“我没想过此生还能见到你……”她话中已哽咽,抬起双目里全是懊悔与自责,“当日我保不住你,又想你能对我死心,我……我只能牺牲你……”

她闭上眼睛,似狠下心道:“我非处子,又与别人成过婚,魏尧,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愿嫁你去折辱你……”

折辱二字勾起了他很多往事,于他来说,真正的折辱是曾跪在嫡子脚边如丧家之犬听他奚落,折辱是他费尽心机想帮那些女子逃出去,被发现后反被攀咬一口,熬下了三十道鞭子,折辱是他以为有能力与那人抗衡,能将生母风光地接出那吃人的地方,得到的是她早已病去的消息。

他见识到太多折辱,至亲之人的冷漠,同营战士的嗤笑,唯独没有她口中这般全心为他的折辱。

他尚无能力时,曾想做她头顶的天,为她遮蔽,为她掩护,他想看她走得更远,他想做能送她扶摇万里的清风,可当他羽翼日丰,他更想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囚禁,将她一辈子困于后宅,余生只看得见他一人。

谁说他魏尧纯良无害,那便是不识他之人,他见识过权利的厉害,享受过权利的滋味,他肮脏的心思开始膨胀,他想娶她,为情为利更有不可告人的俬 心,此刻在她推心置腹前竟无处躲藏。

魏尧心中苦涩,竟不敢看她。

“阿尧。”她叹息着,突然柔声唤他,他已许久未听到她这么唤他。

魏尧心中一动,却还记挂着吉时,想要离去的步伐被她生生拉住。

“我不能嫁给你……”

她看着他错愕的表情突然沉下来,依旧凑近他身,环抱住他。

“我不会嫁给任何男子。”

她感受到他的身躯变得僵硬、紧绷,倔强地坚持不放。

她不该在此时挑衅他,然而与人拜堂成亲就如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飘落。

她不会,也不愿,让任何人有机会能绑住她。

“阿尧……”

许久,只听得他深深长叹,“小姐何苦逼我……”

燕云歌想逃来不及。

魏尧手掌为刀,一下就击昏了她。

他将人拦腰抱起,抱至床上,高声唤来外面的婆子。

“速来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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