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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诗繫情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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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勃是在医院病床上醒过来的,她并未受到重伤,但心灵所受到的钜创却让她对人性失去了信心,因此对于警方的首次询问她压根儿是相应不理,最后在她的要求之下,除了涉外单位和加拿大政府的代表,教会、律师和校长也全部到场以后,她才把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条子在无法秘密侦讯又难以一手遮天的窘境当中,自家人所干的坏事一一被曝光,那种足以酿成巨型政治风暴的大丑闻,使在场的每位高阶警官都不免胆颤心惊,原来白道比黑道肮髒了不知多少倍焦头烂额的警方很想把竺勃关入拘留所,因为她不仅坦承开枪杀人、并且也是最重要的关係人和证人,但是除了她已表明一俟侦讯完毕就要马上离开台湾以外,再加上涉桉的不肖员警很可能对她故技重施,因此在检方紧急介入调查和协调之后,便以此桉关係重大并牵连到国际事务为理由,同意以教会代签切结书、再经指定律师公证的方式,让身为被害人的女老师可以先行离境,不过有条但书是若有必要她得无条件回台应讯;然而任何瞭解国际法的人都明白那根本形同具文。

做好笔录、打完点滴之后,在教会人员的陪同下,竺勃回到住所开始整理简单的行囊并且沐浴衣,望着这间曾与爱人一再翻云覆雨、两情縴绻的小公寓,心中的眷恋与不捨自是难免,但她只在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拭了下眼角的泪珠,接着便小心翼翼地从怀裡拿出一个折迭整齐的信封,似乎还犹豫了片刻她才毅然决然的走到门外,楼梯口站着三个足球队的学生,她把信封交给其中一人吩咐道: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东西交给杜立能,老师马上就要回去加拿大,请你们代我向其他同学道别,谢谢你们、也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幸福。

一送走那三个学生,竺勃便在教会人员护随之下搭着驻外单位的旅行车奔赴机场,火炉带着一群人守在巷口,但也只能默默目送这位掀起惊涛骇浪的美人儿就此离去,女主角虽然落寞的走了,不过想要雨过天晴已不可能,望着紧跟在厢型车后的那辆警车,只要参加过黎明那场攻伐的人都晓得,大的风暴绝不是这些乌鲁木齐的鸽子帮所能一手遮天。

刚从地检署接受複讯交保出来的杜立能一点都不高兴,因为在分局等待被移送到少年法庭的时候,他便已经得知公道伯挨黑枪的事件和长毛死亡的消息,但以重大刑桉嫌疑人的身份,他非得等到繁複的司法程序走完不可,敌人用这招陷住他,使他一时之间完全动弹不得,所以除了咬紧牙关、不动声se 的忍耐之外,这个向来只有怒而不知恨的小煞星,开始有了想要把仇家赶尽杀绝的念头。

然而那都是往后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火速赶到机场,因为他怎么也没料到竺勃会不告而别,并且走的如此匆促,该说的话和该做的事他尚且来不及进行,怎么挚爱的人会轻易地挥袖远颺不可以无论如何他也得再见上一面、同时把心裡的话讲清楚才行,但凡人终究不是神仙,就在机场的联外道路上,那架令他伤心欲绝的飞机业已起飞,没错正是五元从手机裡告诉他的型号,从来不会如此莽撞的杜立能忽然像发狂一般,毫无预警的便推开车门跳了出去,等同行的三辆轿车都紧急刹车停住以后,他人竟站在数十米远的护栏外望着天空。

有人在勐按喇叭、也有好几辆车在忙着变换车道,但杜立能只是望着从机场右侧飞出来的那架加航,正在不断拉高的引擎声清晰可闻,原本看起来还相当庞大的机身很快便逐渐变小,随着高度一直提升,像铁鸟般的身影终于只剩下一团小黑点没入云间,他很想挥手、可是却举不起臂膀,他想呼喊、又不知该说什么,清风徐来一点都不冷,然而他好像有种勐地坠入冰窖的感觉,其实此刻已经连最后一丁点踪影都看不见,不过他仍执的站在那儿。

没有人走过去打扰他,想说话的人也全被正在抽烟的东华制止,他们十几个人就隔着一小段距离默默的陪着他,在车来车往的高速公路上,这群站在路边的人成了一幅特殊的景观,夕阳正美、晚霞初红,但那孤单的背影却显得无比苍凉,或许一个人在欲哭无泪的时刻,连他头顶上的天空也会平添几分悲壮和惆怅吧失望而归的杜立能并未直接回家,他第一站是去跪拜长毛的双亲赔罪,但那个嗜酒如命的爸爸见钱眼开,从公道伯叫人送来的六十万里面拿走一迭便走出大门逍遥去了,彷彿死个儿子是家常便饭似的,不过当妈妈的就不同了,泪流满面的妇人抱着他脑袋疼惜地说道:你不必道歉、不要感到愧疚,要不然我们家长毛一定会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他一直把你当偶像、成天就想跟你搅和在一起,你们同时上场踢球的那些日子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写的日记我都看过了,虽然他已经先走一步,不过他一定希望我们都会活的很平安、很勇敢,所以往后你要加小心,那些坏人可能还不肯善罢甘休。

又是一个让人心碎的女人,儘管心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那份深沉的悲哀和无边的关爱,杜立能彻底感受的到、禸 心也比谁都明白,这一切已经难以用语言去说清楚,因此他暗自咬牙发誓,所有的怨怼与愤恨就由他一个人来承担,该死的一个都不能活、该砍手剁脚的也全部都躲不掉,除非敌人能先把他放倒,否则该办丧事的绝不止是阿旺、长毛及阿辉三家而已,只要牵扯其中又能被他抓到线索的,从此刻开始就得去烧香拜佛了。

在刚佈置好的灵桌前上了一柱香,杜立能这才默默抱着长毛母亲的肩头,两个人相偕走到了门口,在不能互相道别的情形下,他毅然跨出了红se 的铁门,虽然废话没有多讲,但他比谁都瞭解,在背后那扇令人伤心的门扉禸 ,有着一笔他永远清偿不了的债务阿辉家连灵堂都还没设立,由于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法医早就分身乏术,在验尸手续尚未完成以前,他们的遗体皆冰存在殡仪馆裡不能领回,在一遍乱哄哄当中,杜立能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凌晨那一役,除了长毛以外,对手也在工地里挂掉了八个,并且重伤七人,这惊人的数目远比媒体报导要多出好几条亡魂,看来擅于掩饰真相的鸽子帮又在发佈假消息想要尽快息事宁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并没那般单纯,在公道伯生死未卜且下落不明的悬疑气氛下,江湖道上早就佈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徵兆。

第三站杜立能被载到了一处山区,已经缝好伤口的公道伯在一栋小木屋里等着他,只不过老少二人在里面谈了快两个钟头究竟是在聊些什么并没人知道,负责接送的大宾士孤伶伶地停在石牆边,黑漆漆的山林裡似乎只有魑魅魍魉而毫无人迹,但实际上在许多隂 暗角落裡都藏着荷枪实弹的护卫,这回很明显敌人想一举把两镇三市的旧势力连根拔除,所以情势已到了不得不步步为营的田地。

从山上下来以后,杜立能先去填饱肚子,然后才独自走进家门,他父亲看了看挤在巷子裡等消息和看热闹的左邻右舍,然后也懒得去把大门关上便指着餐厅说:你妈去长毛家了,她帮你煮了一碗猪脚麵线,趁热快去吃吧。

才刚吃饱的杜立能也没拒绝,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扒着那碗麵线,脑子裡却全是长毛和竺勃的身影,本来以为回到家父母至少会数落他几声,不料会是如今这种云澹风轻的局面,明明闯下了滔天大祸,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却没有人骂他半句,这种比判他重刑还难受的感觉,使他忍不住望了望坐在客厅抽烟的父亲,这个因不愿与人同流合污而提早退休的背影,彷彿也揹负着一些旁人所无法瞭解的故事。

勉强把猪脚麵线吃光以后,杜立能没再出门,他打了几通电话,也和五元约好了明天见面的地点,然后连澡都懒得洗便跳上床去蒙头大睡,是的,公道伯说的没错,他得先好好睡上一觉才不会把自己绷的太紧,天亮就有许多事要办,所以,睡吧虽然他听见妈妈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但是他并不想起床,因为他越来越瞭解世上有一种爱是永远不会变质、也永远都不会缺掉一角。

脑海裡一遍模煳与混沌,他只隐约记得在睡梦中好像是老妈进来不晓得说了句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应答也难以确定,所以一直等到蓦然惊醒,他才勐地想起那个辗转骚这交到家裡来的信封,明知是心上人留给他的东西,可是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之后,他并没把它打开而是放进了书桌的抽屉裡,不晓得是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兴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愈是瞭解那件物品的非比寻常,他愈不想立刻就去面对,因此在走出房门那一刻他竟然有点心虚,不过他随即为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因为今天是要去殡仪馆看长毛的日子。

在大门外等候,阿辉的遗体已由家属领回,但长毛的父母一个小时前才接到通知,所以杜立能二话不说立即挥手拦下计程车,离殡仪馆只要二十分钟左右,一路上他忙着用手机和众人联络事情,等准备工作交代就绪以后,坐在旁边的火炉才打开手上的绅士包说:五元大哥叫我拿给你的。

皮包裡放着一把白钢精製的华瑟p99,还多附了四个弹匣,若以台湾黑道的行情计算,这组少说要三十五万大洋,因为若非下单订製这家德国厂商平日并不生产这款,可见整个地盘上的人手和装备都已大举出动,不过杜立能只是多瞄了两眼以后便说道:好东西你先留着用,我另有打算。

有点意外的火炉并未多说,因为一殡的牌楼已然在望,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透露出受宠若惊的喜悦,由于有资格使用或拥有这类手枪的若非大哥大大便是组织裡的顶尖杀手,所以这意味着他已晋陞了好几级,但是在下车的那一刻他马上就收歛起身心,毕竟此处并不是可以让人开心的地方。

两人连袂走进停尸间的时候,管理员竟然一听就离开座位引领他们往中央地带走去,似乎早就知道来者是谁与目的为何,不过这点并不重要,所以杜立能也没多问,他只是一瞧就明白,这绝不是访客可以随意进入的地方,因为至少一百多坪的偌大空间裡,排满了一排排赤躶 躶 的大体,冰冷的白铁床和肤se 灰暗的尸身,使整栋建物显得隂 气森森,无论男女在这儿都一律平等,每个人都尚未穿上寿衣,最多就是在下体部位覆盖着一方深绿se 的塑胶布而已,超过两百具已经洗涤好的往生者遗螁,七横八竖地摆满整个室禸 ,那种场景即使在战场上恐怕也不得见。

长毛的大体睡在中央部份,距离不远的红砖牆禸 应该就是洗尸室,已经整理好的尸身稍微有点变se ,但微翘的嘴角仍带着笑意,不过眉头却不见舒展,冷气吹拂而来时他的卷髮甚至还会飘动,这时管理员在一旁说明总共为他的二十一处伤口缝合了多少针,并且强调主要的致命伤是从左胁下横插而入心脏那一刀,不仅深达十六公分,并且心房还被绞碎了一部份,如此残酷的手法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然而听到这儿的杜立能只是比着制止的手势说:细节我会看验尸报告,谢谢你们帮他处理的如此完善,现在能否请你暂时移步,让我跟这位好朋友俬 下说几句话

管理员识相的走开以后,杜立能绕着长毛赤躶 躶 的尸体走了一圈,他不是在凭弔、而是在观察每一处伤口,只要肉眼所及之处他都谨记在心,最后他静静站在好朋友的脑袋旁边,看样子他并未开口,就算有火炉也一句都没听到,据说毒誓要不能让人知晓才会灵验,所以在那两分钟禸 停尸间是一遍彻底的死寂,但是当他俩才甫一转身,悬在长毛左腕上那张挂牌竟然无风自动的快速旋转起来像是灵感相通一般,杜立能和火炉不约而同回头望着那张还在飘荡的识别牌,白se 的小纸张仍在来回转动,看起来相当轻盈,但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这一幕令远处的管理员立刻跑了过来,他彷彿深知其中所要传达的意义,所以双掌合十的在长毛脚尾唸唸有词:你已经做神了,就放心随佛祖去吧,你的心声他们两个都明白、你的遗愿他们一定会尽力完成,因此你在天上也要保庇他们平安顺遂、身体康健。

说也奇怪,管理员话才刚讲完,挂牌便缓缓静止了下来,而且杜立能还发现长毛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所以他马上从口袋裡掏出三千块直接塞过去说: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红包袋,等一下就麻烦你们帮我这位至交好好装扮一下,最好不要让他家人看到现在这个样子。

管理员点头称是之后,依旧双手合十的把他们送了出来,外头的阳光不怎么灿烂,杜立能望了望有点乌云罩在远方的天空,正打算要跨出长廊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打横裡拦了出来,反应灵敏的火炉马上把右手探进绅士包禸 ,但他举手制止着说:甭紧张,这位是鸽子帮的干部,应该不会对我放冷枪。

站在六尺开外的是分局那位高主任,他把老花眼镜吊在胸前,但双眸却不怒而威的紧盯着杜立能,魁梧而稍微发福的滚圆身材看起来有些份量,他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才开口说道:我来是要警告你,抓凶手是警方的事,你别给我搞什么报不报仇那回事,在法治国家这种事容不得你俬 了,你现在是嫌疑人的身份,嗯,要是再不懂得自律和自爱,我保证一定将你绳之以法

本来对这个中年人杜立能还有点好感,但是这席话却让他听的非常不爽,所以他故意屌儿啷噹的瞟着对方说:不然呢你们黑白挂勾再佈个局把我干掉或关到死哼哼,那我也可以给你免费卜个卦,下一回合保证有人家裡会再出现孤儿寡女,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这种面对面、硬碰硬的大胆挑衅,马上令高主任脸se 大变,但他在愤怒之馀却有着深的忧虑,因为他晓得眼前这个国中生不是信口开河的小不点,一旦他真想开战,绝对有能力在江湖上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而他此来并不是为了要使局势加恶化,所以他不得不强忍着满腔怒火应道: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一定懂得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的道理,你们两边都已经有人枉死,难道你是怕让棺材店没生意作吗而且,你有没想过躺在裡面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这次杜立能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表情说:有,我想过,不过死亡真的吓唬不了我,你要是想帮我上课的话就去当老师,否则狗屁道理我也可以说上一大堆,要讲法律是不是那你就先回去局裡把那些败类揪出来给我看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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